“6.8寸高清水滴大屏，1600万高清三摄。这款产品跟所有的老铁说，嘎子不赚钱。原价8999的飞利浦手机，今天在我嘎子直播间，只卖1999。来，给我上车！”
这是不久前的一场直播中，嘎子（原名谢孟伟）面向快手老铁们做出的声情并茂的带货话术。在嘎子一声令下后，直播间的老铁们迅速下了一万四千多单，帮嘎子充实了荷包，也助推他上了微博热搜。
网友们很快发现，这款飞利浦手机的官网链接无人下单。飞利浦品牌，此之前似乎也仅仅是剃须刀和电动牙刷的代名词。这款飞利浦手机，极有可能是买了品牌名字的贴牌产品。进一步火到科技圈后，众多评测博主的拆解，也让飞利浦手机露出了真面目：芯片陈旧、设计过时、使用卡顿，综合体验甚至不如百元机。
有人更是通过自创小店寻找产品的方式，查询到了这款飞利浦S706的带货佣金：高达599元。显然，嘎子不仅不是“不赚钱给家人们谋福利”，还通过卖贴牌货狠狠割了一把家人们的韭菜。在不考虑刷单和退货的情况下，嘎子当天通过卖这款手机就可能挣了八百多万元。
在主流舆论场中，嘎子早就从其原有的演员身份中脱离出来，更多地成为了一个供人解构和嘲笑的“小丑”角色。但为什么在快手，他始终能够取得家人们的信任，卖货挣钱屡试不爽？
在“嘎子卖手机”这样的网络狂欢后，他还能继续在直播间如鱼得水吗？
嘎子，“真”带货顶流多年之前，谢孟伟凭借出演国产剧《小兵张嘎》中嘎子一角而被观众熟知。其成年后也曾出演过多部影视剧的演出，但没能再产出过让人印象深刻的角色，因此被迫与“嘎子”这个角色绑定，成为了“嘎子谢孟伟”。
2020年，乘着直播带货的风口，嘎子入驻了短视频平台，开启了直播带货生涯。在“卖手机”成为身上全新的标签之前，嘎子卖货已经出了好几次圈。
2021年4月，嘎子与潘叔的一番直播PK录屏，就曾经在互联网上制造出“潘噶之交”“直播带货水深”这样的网络狂欢。视频中，演员潘长江用长者的口吻劝告嘎子，不要为了“赚w”丧失良心，直播带货水太深你把握不住，嘎子则在前辈潘子语重心长地教导下痛哭流涕，表示会悔改，好好做一个演员。
但随后不久，潘长江自己也进入了直播间卖起了白酒，前后对比的反差之下，网友们由此制造出“白洋淀水浅不如长江水深”“你把握不住让叔来”等多重热梗，助推嘎子卖货第一次出圈。
事实上，潘叔劝嘎子不要卖假酒的事情发生在2020年4月。在嘎子痛哭流涕地认错八个月后，他就被市场监管总局官方账号发布视频批评卖贴牌假酒。显然，不仅潘叔忍不住也下了水，嘎子也并没有真正听从潘叔的劝告。
在因为“潘嘎之交”出圈后，嘎子愈战愈勇，在直播间收获了更多的流量并卖出了更多货。据蝉妈妈数据，2021年4月17号，嘎子谢孟伟连战三场，单日带货金额超1600万，这个数据，已经和头部主播相差无几。
不过，在他的直播间中，仍然充斥着不少廉价却低质的产品，其中最为出名的，就是一款售价9.9元的干红葡萄酒。
与卖手机的套路相似，在卖酒之前，嘎子会先对这款酒的品质进行各方面的吹嘘，然后拿出该酒在京东或天猫官方旗舰店的售价，以此来证明这款酒价格不菲，最后说明在嘎子直播间为了给家人们谋福利，只需9.9元，就可将这款酒拿下。
不可否认，酒类产品本身的利润率比较高，因此在去除品牌溢价之后能够以相对线下市场更低的价格出现在直播间中。但9.9元的葡萄酒，显然已经超出了这个下限。在不少专业人士的评测中，这款酒被评价为“低劣”“假酒”。
不过，因为酒类产品在年轻用户中普及率相对较低，9.9元的低价又让消费者即使上当也可以接受，卖酒这件事情并没有形成大规模的负面舆论，嘎子的直播带货，又翻了一章过去。
在嘎子通过卖手机进一步出圈之前，他已经在大众视野中沉寂了很久。
贴牌手机，流行快手直播间如今，在各大网站搜索嘎子，卖手机已经取代了潘嘎之交、嘎子“偷狗”等其他热梗，成为了排序第一的联想词。
相比起“潘嘎之交”中以玩梗为核心的网络基调，这次的舆论更偏向于对嘎子的批判。不少网友认为，利用信息差让对手机产品没有基本了解的用户，去花超出合理价位的钱去购买电子垃圾，无异于诈骗。
甚至，据北京日报采访，中国法学会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分析称，如果8999元并非手机原价，则主播在直播间比价的行为会给消费者造成误导，让消费者误以为在直播间购买的产品比原价便宜很多，涉嫌侵犯消费者的知情权和选择权，也涉嫌价格欺诈。
事实上，在直播间中，很少有大主播能通过卖电子产品获取高额利润。几大头部主播当中，曾经的薇娅基本盘在服装，李佳琦依靠美妆产品，如今的东方甄选卖农产品和图书。而珠宝首饰酒类，也都是能够孕育大主播的品类。
电子产品难培育大主播，一方面取决于市场情况，不同定位的高低端电子产品，在价格定位上较为敏感，很难被直播电商取代其原有的价格体系。高端产品要维持定位，低端产品则要维持利润。在相对理性的直播带货市场当中，电子产品很难有太大的盘子。 另一方面，直播电商有很大的一部分因素在于兴趣电商引起的“冲动消费”，因此平均客单价往往较低。据《2020年直播带货趋势报告》数据，百大主播的平均客单价仅为233元。而电子产品动辄上千甚至上万。不少电子产品的消费者在购买行为发生之前还会花费不少时间去观看评测多方面对比，这进一步降低了用户“冲动消费”的可能性。
不过，这样的行业规律，在快手却几乎失效。
早在嘎子之前，快手的头部网红二驴和驴嫂，就曾因为在直播间中卖手机而获得过巨额收入。据新快数据和开菠萝财经统计，二驴夫妇在2021年4月，一个月内售卖了45万台手机，销售额接近4.5亿元，平均每天都能卖出嘎子一场卖出的量。据媒体报道，二驴夫妇售卖的价格899元的手机，在部分购物平台上仅卖599元。若以这个佣金率来计算，二驴夫妇仅一个月内就通过售卖“山寨机”获利1.5亿元。
与嘎子相同，二驴夫妇售卖的也并非手机市场主流的华米OV或苹果三星，而是“朵唯、索爱、酷比、天语、糖果、守护宝”等等大部分用户连听都有听说过的品牌和机型。甚至，二驴夫妇的卖货套路也是与嘎子相似的，先是拿出旗舰店的标准售价：4999元。然后表示要给家人们谋福利，将价格降至899元。
这些在二驴夫妇直播间中售卖的手机，不少都有存储空间错配、摄像头错配、进网许可证与工信部备案机型外观不符的问题，因此被不少人指为“山寨机”。但实际上，这些手机与飞利浦S706相同，并非真正的“山寨”，而是向品牌所有方购买了品牌使用权的贴牌产品。这意味着，尽管这些手机存在一些瑕疵，但仍然是“正品”。
二驴售卖朵唯12pro被打假后，快手官方曾经火速进行了处理，做出了假1赔9的处罚。但赔偿仅限于被媒体关注的这款朵唯12pro，其他问题手机的购买者则没有享受到同等待遇。
如今，嘎子再度在直播间上演起二驴夫妇的套路，似乎表明，这样的直播买卖，在快手中很难禁止。
快手，中文互联网的异世界《2020年直播带货趋势报告》中的另一个数据显示，在直播带货百强主播中，淘宝主播的平均客单价为249元，抖音为385元，快手最低为162元。在百强主播之外，快手的客单价则更低，有品牌主甚至坦言，价格超过100元，在快手就很难卖得出去。
极低的客单价，反映地仍然是快手用户的一些基本特点。2017年的一份报告《快手人类学》显示，彼时快手有87.6%的用户没上过大学，70%的用户月薪低于3000元。如今快手用户虽然已经数量翻了几番，但似乎仍具备这些特点。
从嘎子及二驴夫妇售卖的“山寨机”上就可见一斑，对于掌握主流话语权的互联网用户来说，手机的选择几乎不会超出华米OV果星等主流品牌，但随着手机高端化的进程，这些品牌手机的价格都有了不小的提升。而尽管也有廉价好用的百元机可以选择，但对于学历较低、信息闭塞的这批用户来说，知道什么手机是高性价比的，本身就是一个具备门槛的事情。
而快手主打的信任电商，官方定义为“为消费者打造闭眼下单的信任生态体系，鼓励主播悉心经营与粉丝间的私域信任，打造买卖双方的极致信任”，正好契合了这种生态。在消费者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的时候，由主播去帮助消费者去选择，最终双方都能够满意。 信任电商之所以能够成立，和快手大主播的独特内容取向有关。与其他平台以及其他主播不同。快手中的大主播除了接地气之外，还特别好相处，拍摄的内容也非常“乡土”。让粉丝一眼感觉到亲切的同时，还能有一种“自己人”的意思。
显然，嘎子谢孟伟也非常清楚这种内容取向。他最近的视频中，不少都是对自己家庭的展示，还包含了不少乡村的内容，营造出一副接地气的人设。再加上他儿时出演的嘎子形象，又让他进一步和粉丝建立了情感链接，即所谓的“信任”。
在理想情况下，快手用户的价格敏感度事实上并非那么高，出于对主播的信任，用户的客单价和复购率都可以有效提升，是一个理想化的商业模型。然而，当平台规范并不清晰，主播本身又不具备消费者所期望的“良心”的情况下，普通消费者的信息盲区又进一步被主播所利用。最后的结果就是，主播算计好了能从他们身上获取的利润，将镰刀挥向了韭菜。
嘎子能够通过飞利浦S706一天净赚上千万，二驴夫妇能卖山寨机年入数亿，也是平台土壤催生出的花朵。一个可以相佐证的事实是，嘎子曾经尝试过转战其他平台，但却很难获得流量，直播间在线观众仅2000人，甚至为此破口大骂，“不如把我号封了。” 早在快手发起K3战役，与抖音一同开启短视频时代之前，自媒体X博士曾经写过一篇名为《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的文章，文章中对快手中一些“狠活”进行了描绘，震惊了当时对快手还并不了解的互联网。但过于猎奇的视角，也在之后被反复讨论。
时至如今，快手已经成为大众虽未必使用但也耳熟能详的互联网应用，但掌握话语权的这一批网民仍对它缺乏认知，某种程度上讲，快手依旧是中文互联网当中的异世界。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仍能震惊快手之外的用户。嘎子卖手机，则是这场大型猎奇连续剧下的又一个小故事。
一个有意思的事情是，快手顶流二驴曾被官方封禁，但在平台发力直播带货后又被悄然恢复了账号。此后快手还给予了不少资源，安排各路明星到场，与二驴一同带货。二驴因为售假被罚，如今仍能场均销售破500万，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这是平台和大主播的合谋。
打开嘎子谢孟伟的快手主页，有不少人在他最近的视频上留下了“骗子”和“诈骗犯”的弹幕。或许嘎子唯一需要后悔的是，他太红了，相比于二驴散打哥这样的原生快手主播，嘎子仍是主流舆论场认识的明星，这让他被放在了聚光灯下，无法闷声发大财。
风波过后，嘎子还能够继续“给家人们谋福利”吗？一部分人的“信任”随着愈来愈多的曝光而消失，而更多被蒙蔽的用户，想必还会在下一个“福利”面前下单剁手。
RMB_南栀 1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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